三十科研风与雪,万里跋涉云和月。从青葱岁月到华发渐生,他无数次冒着酷暑严寒,穿行山川湖泊,抵达动物生存的野外家园,寻找、发现、记录、研究,把文章写在祖国的大地上。一腔热爱,一生责任,他在从事濒危物种扬子鳄的保护生物学研究中守住前辈的火,开辟明天的路,那游弋在碧水青山间的扬子鳄是他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动写照。他就是生命科学学院吴孝兵教授。
发轫之始,折服于自然的吸引力
吴孝兵对自然、对动物的热爱,发轫于儿时的乡村生活经历。1965年,吴孝兵出生在安徽全椒县的一个小乡村。田园阡陌间屋舍错落,堂前屋后的树上鸟鸣声声,仰首间就是灿灿星空,乡村那种与自然交融的生活方式在他的心里烙下深刻的印记。
“农村的生活经历让我从小就对自然、对动物有着亲近感,我常常在放学后去放牛、放鹅,相处久了就觉得动物都有灵性,看到有人用弹弓打鸟我心里会难过好久。”
升入中学,生物课顺理成章的成为他最喜欢的课程之一。进入安徽师范大学,出于兴趣,他继续学习生物学,对各种动物的钻研兴趣与日俱增。后来,他考上“中国扬子鳄之父”陈壁辉先生的研究生。
拜入名师门下,吴孝兵受益匪浅。导师陈壁辉先生给他影响最深的就是做事的认真、严谨。“那时候论文都是手写的,厚厚的一本,陈老师总是不厌其烦的一遍遍修改,我们就一遍遍重写,直到论文完善。”“有一年冬天,我赖床错过上课时间,陈老师亲自到宿舍叫我起床去听课,并严厉的批评了我,我当时非常惭愧。”“他对扬子鳄研究充满感情,他执着的科研精神深深地感染着我,影响着我对研究方向的选择。”
那时候的科研条件相对简陋。实验用的玻璃片总是反复清洗利用,从来舍不得扔;做实验累了,也没有休息室可去,拿条毯子铺在实验室外的地上,躺一会儿,起来接着做。
草灰蛇线,伏脉千里。师者的言传身教以及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砺出来的吃苦耐劳品质,为吴孝兵后来能够始终如一的行走在科研之路上奠定了基础。
1989年以来,吴孝兵一直从事濒危物种扬子鳄的保护生物学研究。动物种类何其多,为何一直坚定的选择扬子鳄,从不易辙?吴孝兵说道:“起初是受到我导师研究方向的影响,后来随着研究的深入,对扬子鳄逐渐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扬子鳄起源于两亿年前,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自然遗产,是我们国家特有的,且主要分布在安徽,如果让它消失,我会有一种负罪感,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去壮大扬子鳄的种群数量,把这个物种留给我们的后代。”
多年的研究,扬子鳄在吴孝兵的心中是特别的,盔甲一样的皮肤,坚硬密集的牙齿,外表“凶猛”的扬子鳄,在他眼里则是既可爱又呆萌。“扬子鳄在水里闭着眼睛匍匐不动的时候是不是像根木头,憨憨钝钝的模样多可爱多萌啊,性情又温顺,只要不在繁殖期干扰它,它基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一提到扬子鳄,吴孝兵的喜爱之情就从话里话外满溢出来。
扎根师大,行走在动保一线
从研究生二年级追随导师研究扬子鳄开始,至今已有三十四载光阴,时光流逝,扬子鳄的研究领域也在不断突破。在导师陈壁辉先生实现扬子鳄规模化人工繁育的基础上,吴孝兵将关注的重心放在扬子鳄野外放归上。仅最近5年,野外放归扬子鳄就达到1500条,他的研究推动了扬子鳄野外放归和野生种群的复壮,成功实现了扬子鳄从人工种群回归自然,使得扬子鳄的保护成为物种保护成功的示范案例。
“扬子鳄属于极度濒危物种,人工繁育只是保护濒危物种的基本手段,通过野外放归让扬子鳄在野外复壮种群,在自然生态里发挥作用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彼时,扬子鳄野外放归研究尚处于空白,没有任何可借鉴的资料。什么样的环境适合放归?如何筛选放归的扬子鳄?放归后的扬子鳄怎么生存?伴随这些疑问,他带领团队摸索着前进。
为了找到合适的放归地点,他一次次深入皖南地区考察选址,只要有野生扬子鳄出没的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没有发现适宜的地点,他就着手研究栖息地生态修复,在栖息地修复技术国家发明专利的基础上,又参与制定《扬子鳄栖息地生态修复技术规程》,填补了安徽省野生动物栖息地生态修复标准规范领域的空白。
解析扬子鳄繁育机理,需要提取放归后的母鳄dna,产卵后的母鳄踪迹难寻,dna提取工作陷入僵局,他想到通过蛋壳上残留的黏液和细胞提取dna,这项技术也申请了国家专利。
扬子鳄生活在湖沼滩地和长满乱草蓬蒿的丘陵山塘,昼伏夜出,为了监测它们放归后活动状态,他不辞辛劳亲自野调,抗住蚊虫叮咬、困意来袭,年年如此,从未间断。
回首扬子鳄野外放归路上遇到的挑战,吴孝兵显出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之态:“做科研,一年半载都没有进展是正常状态,遇到瓶颈不要着急,慢慢找方法,一定能豁然开朗。”
扬子鳄研究之外,自然保护区考察和生物多样性调查也是他的重要工作,这些都离不开野外科考。蜱虫叮咬、毒蛇挡道、天气突变、深山迷路……野外科考工作危机四伏。去黄山考察,山高林密,连当地向导都迷失在遮天蔽日的丛林里,天色已晚,整个团队抹黑翻过一个山头后向导爬上树顶才找到出山的路。前往宁国考察,在一处河床寻蛙,上游的水电站突然放水,他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才发现不对劲,赶紧带着学生冲上岸。夜晚带着学生去河沟附近调查两栖类动物,才走百来米就有五六次毒蛇竹叶青出没,他当即带领学生紧急撤离。
尽管艰险挑战常伴,他仍步履不停。这些年,吴孝兵带领团队翻越崇山峻岭、渡过江河湖泊、踏上连绵丘陵、走进幽深密林,先后完成第二次全国陆生野生动物资源调查、黄山风景区生物多样性保护行动、安徽牯牛降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学考察、安徽太平湖国家湿地公园综合科考以及安徽扬子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综合科学考察等系列野外科考工作,在翻山越岭中找寻野生动物出没的身影,在餐风露宿中践行着生态文明理念。
历尽天华成此景。200余篇论文、4部教材、3部著作、8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牵头成立安徽师范大学林业调查规划设计院、安徽师范大学野生动植物及其产品鉴定中心两个科研平台,兼任世界自然联盟东亚及东南亚区域副主席、中国动物学会两栖爬行动物学分会常务理事等诸多职务,吴孝兵扎根保护生物学研究领域孜孜以求、砥砺深耕,在科研上取得丰硕成果,荣誉等身。
研精覃思,教学与科研比翼齐飞
从1991年开始给本科生上课,这么多年,尽管身兼数职,日常繁忙,吴孝兵始终坚守在教学一线,耕耘三尺讲台。
“刚入学的本科生就像一张‘白纸’,他们对于一门学科的内容和发展前景基本没有概念,如何让他们在大一就对生物学产生兴趣,老师的课堂最关键。”
吴孝兵上课从不低头翻讲稿,全程看着学生讲课。“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学生上我的课,听完就能理解,不用再翻书去找答案。”如何做到这一点?“备课很重要,备课时让知识在脑子里左一遍右一遍的过,保证知识点烂熟于心,只有熟练才能自信,一自信课堂就流畅,就能旁征博引,帮助学生融会贯通。”吴孝兵说到。
听吴孝兵的课是种享受。从广袤无垠的大海到可可西里无人区,从巍巍高原到师大校园一角,随着ppt页面的切换,天南海北的飞禽走兽都在你眼前跃动。他对动物有着很深的感情,加上他走过那么多地方的路,见过许多地方的景,所以他讲课往往能旁征博引,触绪发挥,兼之讲解的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学生极容易理解。
吴孝兵的课堂情感充沛,酣畅淋漓,给予学生极深的感受与启迪。讲到濒危甚至已经灭绝的动物,他语调低沉,有惋惜之情,提到长江特有物种白鳍豚的生态灭绝,他痛心疾首,直呼“长江之痛”。讲到学生偶然间在赭山上新发现的小动物“貉”,他面露喜色,兴致勃勃的介绍来龙去脉。讲到师大校园里已发现的鸟类多达120余种,他毫无掩饰自豪之情,夸赞校园的生态环境好。
问学生评价如何,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赞美。“吴老师很棒,能贯穿讲解知识点。”“吴老师知识渊博,课堂生动有趣,教学效果好。”“吴老师的课堂很精彩,我们积极性都很高。”
科研任务如此繁重,为何还要抽出精力搞教学?吴孝兵说:“教学是科研的基础,在课堂上其实就已经在向学生传递科学精神、科学方法,帮助他们建立科学研究的初步印象,也是在培养后继力量。科研很重要,大学课堂如果没有科研为基,知识更新就慢,就无法达到理想的教学效果。”斯言灼灼,耐人深思。
研精覃思,桃李芬芳。早在1998年,吴孝兵就被授予安徽省优秀教师称号。2022年,他又被评为安徽省研究生教学名师。最早带的一批学生回来看望他时,总会说大学生涯中最忘不掉的就是吴老师的课堂。
从三尺讲台上谆谆教诲的师者,到扬子鳄研究领域的权威专家,吴孝兵抱定赤子之心,辗转于野外、课堂。过滩涉水,越岭翻山,他执着的行走在科研路上,呵护自然生命;躬耕教坛,千锤百炼,他真诚的行走在育人路上,传递科学的火种。